沈知意被两个侍卫押着穿过七王府的回廊,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,像一条冰冷的蛇。廊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,被昨夜的雨水泡得发白,透着股衰败的气息,正如此刻她的心境。
“走快点!”刀疤脸侍卫推了她一把,力道不轻。沈知意踉跄着稳住身形,手腕被铁钳似的手抓得生疼。她没回头,脑海里却清晰地响起对方的心声:【等下见了王爷,就说她拒捕袭警,看王爷还能容她到几时。】
年轻侍卫跟在后面,脚步声慌乱得像踩在鼓点上:【七王爷要是动了真怒,会不会连我们也一起罚?早知道这差事这么棘手,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接。】
沈知意咬着下唇,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。她能感觉到周围下人的目光,那些藏在朱漆廊柱后的视线,像细密的针,扎得她后背发僵。书中说原主嫁入王府三个月,从未踏出过偏院半步,如今却以这副狼狈模样穿过主院,怕是早已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。
穿过三重院门,前方出现一座青砖黛瓦的院落,门口站着个青衣小斯,见他们过来,立刻转身进去通报。沈知意被押在院外等着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,混着雨水打湿的柏木香,这是属于萧玦的气息。
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那个男人,是书中权倾朝野的最终赢家,也是此刻能决定她生死的人。
“王爷让带她进去。”小斯很快出来,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,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。
沈知意被推搡着进了书房,门“吱呀”一声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声响。
书房极大,正墙挂着幅《江山万里图》,笔锋凌厉,墨色沉郁,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。紫檀木书案后坐着个男人,玄色锦袍铺在椅面上,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,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。
正是萧玦。
他没抬头,指尖捏着支狼毫笔,在宣纸上缓缓移动,墨迹晕开,形成一个力透纸背的“忍”字。整个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安静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沈知意垂着头,视线落在自己磨破的鞋尖上。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,正透过书页,像淬了冰的箭,牢牢钉在她身上。
【沈家倒了,留着这枚棋子还有何用?】
脑海里突然炸响这个声音,低沉冷冽,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。沈知意浑身一震,猛地抬头看向书案后的男人——他分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他的心声!她竟然能听到萧玦的心声!
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可没等她细想,更冰冷的念头接踵而至:【太子费尽心机把她塞到本王身边,如今又急着除掉她,定是怕她知道些不该知道的。】
【留着她,或许能钓出太子的尾巴。】
沈知意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太子的说辞,留着她不过是想利用她做饵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萧玦终于放下笔,墨色的瞳孔看向她,像结了冰的湖面,不起一丝波澜。
沈知意缓缓抬头,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。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,比书中描写的更令人心惊。他的眼睛很深,像藏着无尽的寒潭,明明是盛夏,却能让人感到刺骨的凉意。
“毒害太子侧妃,可有此事?”他的声音很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沈知意的指尖蜷缩起来,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:【看她如何狡辩。沈家的人,没一个好东西。】
“臣妾没有。”她定了定神,声音虽轻却很坚定,“那日臣妾去东宫赴宴,中途去花园透气,回来时就被指认在侧妃的汤羹里下毒。从头到尾,臣妾连汤勺都没碰过。”
萧玦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规律的“笃笃”声,像敲在人心上的重锤。他没说话,目光却越发锐利。
沈知意能听到他的思考:【东宫侍卫说亲眼看见她下毒……但赵婉儿素来跋扈,说不定是自导自演。】
【可她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动手?】
原来他也怀疑赵婉儿!沈知意心头一动,正要开口补充细节,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,一个尖细的声音闯了进来:“七王爷,太子殿下的人到了。”
萧玦的眉头瞬间蹙起,眼中闪过一丝不耐。沈知意的脑海里立刻响起他的心声:【来得真快,是怕本王查清楚真相吗?】
她的心沉了下去。太子显然是怕夜长梦多,想尽快把她定罪。
“让他们进来。”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很快,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脸上堆着虚伪的笑,眼神却在沈知意身上打转,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。
“七王爷,”男人拱手行礼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“太子殿下有令,沈氏毒害侧妃,证据确凿,还请王爷即刻将人交出来,由东宫处置。”
沈知意的指尖攥得发白,她能听到这男人的心声:【太子说了,必须在午时前把人带回东宫,过时就要给七王爷按个包庇罪。】
【这沈氏看着柔柔弱弱,倒有几分姿色,可惜是个惹祸精。】
萧玦没看他,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,指尖的敲击声停了。沈知意的脑海里一片空白,她听不到他的心声了!是距离太远,还是他刻意在隐藏什么?
“王爷,”她急中生智,故意提高了声音,“臣妾知道是谁下的毒!只要王爷给臣妾三天时间,臣妾定能找出证据!”
这话一出,不仅太子的人愣住了,连萧玦都抬眸看了她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男人的心声立刻乱了:【她知道?不可能!难道太子的计划败露了?】
【不行,绝不能给她查案的机会!】
“七王爷,”他立刻上前一步,语气更加急促,“沈氏这是拖延时间!人证物证俱在,哪需要什么三天?太子殿下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呢!”
沈知意死死盯着萧玦,心脏悬在嗓子眼。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,赌萧玦的多疑,赌他对太子的不满。她能感觉到书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萧玦沉默了片刻,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本王的王妃,犯了错自然由本王处置,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。”
男人脸色骤变:“王爷这是要抗旨?”
“抗旨?”萧玦冷笑一声,站起身来,玄色的衣袍在他身后展开,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,“本王只是想查清真相,免得冤枉了好人。太子殿下日理万机,这点小事,就不打扰他了。”
他的语气客气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。男人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萧玦冰冷的目光逼了回去。
沈知意能听到他的心声:【七王爷这是铁了心要保她?不对,他肯定有别的打算……回去一定要告诉太子!】
“既然王爷这么说,那属下就先回去复命了。”男人拱了拱手,转身时狠狠瞪了沈知意一眼,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。
门再次关上,书房里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。
沈知意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,刚才那短短几句话的交锋,比打一场硬仗还要累。她低着头,不敢看萧玦的眼睛。
【她到底知道些什么?】
【沈家倒台时,她正在寺庙祈福,难道藏了什么后手?】
萧玦的心声再次清晰起来,带着浓浓的探究。沈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起了作用,但也引来了更深的怀疑。
“你说你知道是谁下的毒?”萧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“是谁?”
沈知意抬起头,迎上他的目光。她知道现在不能说赵婉儿,没有证据的指控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。她必须想个办法拖延时间。
“臣妾现在不能说。”她咬着唇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,“那人在东宫势力不小,臣妾若是说了,恐怕活不过今晚。”
萧玦的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,发出一声轻响。沈知意能听到他的判断:【她在试探本王?还是真的有所忌惮?】
【不管怎样,留着她或许真能挖出些东西。】
“好。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本王给你三天时间。”
沈知意愣住了,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答应。
“但你若查不出证据,”萧玦的目光骤然变冷,像寒冬的冰棱,“就别怪本王按律处置。”
【三天后若是拿不出证据,正好用她的人头安抚太子。】
沈知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原来如此,他根本不是信了她的话,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。
“谢王爷。”她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失落。
“秦风。”萧玦扬声喊道。
门外立刻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:“属下在。”
“把她带回偏院,严加看管,没有本王的命令,不准任何人探视。”
“是。”
沈知意被秦风带走时,没敢回头看萧玦。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,像在估量一件物品的价值。
穿过回廊时,她听见秦风的心声:【王爷这次怎么回事?居然给这毒妇机会……不过王爷的决定,属下照做就是。】
这个侍卫倒是忠心,可惜脑子不太灵光。沈知意心里泛起一丝苦笑。
回到偏院,小莲正坐在门槛上抹眼泪,见她回来,立刻扑上来抓住她的手,声音哽咽:“小姐,您可回来了!吓死奴婢了!”
沈知意拍了拍她的手背,刚想说话,脑海里突然响起小莲的心声:【小姐要是被带走了,奴婢可怎么办啊……厨房里的糕点还没吃完呢……】
她到嘴边的安慰突然卡住,看着小莲哭红的眼睛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这丫鬟的心也太大了点。
“我没事。”沈知意叹了口气,扶着她站起来,“王爷给了我三天时间,让我找出下毒的证据。”
小莲立刻破涕为笑:“太好了!小姐一定能找到证据的!”
她的心声简单直白:【只要小姐没事就好,说不定还能赏我几块桂花糕。】
沈知意被她逗得心里轻松了些,刚想坐下歇口气,脑海里却突然闯进一个陌生的声音,带着阴恻恻的笑意:【三天时间?足够让她永远闭嘴了。】
这个声音……是谁?
沈知意猛地抬头,看向院门外。空荡荡的回廊上没有任何人影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可那个声音却像鬼魅一样,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:【七王爷护得了她一时,护不了她一世……这偏院,很快就要添新鬼了。】
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沈知意的脸色变得惨白。她死死攥着小莲的手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有人在监视她,而且这个人,就在附近。
是太子派来的人?还是……王府里早就藏着的眼线?
三天时间,她不仅要找出下毒的证据,还要提防暗处的杀机。沈知意看着紧闭的院门,只觉得这座七王府,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。
而此刻的书房里,萧玦正站在窗前,看着偏院的方向,眼神晦暗不明。秦风站在他身后,低声问道:“王爷,真的要给沈氏三天时间?”
萧玦没回头,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:“嗯。”
他的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:【看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浪来……还有,去查一下,刚才是谁在偏院附近。】
秦风愣了一下,立刻躬身应道:“是。”
夜色渐浓,七王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,可暗地里涌动的暗流,却比白天更加汹涌。沈知意在偏院里坐立难安,她知道,这三天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将是生与死的较量。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,已经开始行动了。
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。沈知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她示意小莲躲到屏风后面,自己则抓起桌上的茶杯,紧紧握在手里,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口。
会是谁?是那个在脑海里放狠话的人吗?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,一道黑影闪了进来。沈知意的心跳到了嗓子眼,举起茶杯就要砸过去,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。
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,脸上蒙着黑布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可那双眼睛……她怎么觉得有些眼熟?
没等她想明白,那人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,压低声音说了句让她震惊的话:“王妃,奴婢知道谁是下毒的真凶。”
沈知意的瞳孔骤然收缩,脑海里却一片空白,什么声音都听不到。
这个人,她竟然读不到她的心声!